材料:史迁百三十篇(代指司马迁的《史记》),《报任安书》所谓“究天人之际,通古今之变,成一家之言”,自序以谓“绍名世,正《易传》,本《诗》《书》《礼》《乐》之际”,其本旨也。所云“发愤著书”,不过叙述穷愁而假以为辞耳。后人泥于发愤之说,遂谓百三十篇皆为怨诽所激发……于是后世论文,以史迁为讥谤之能事,以微文为史职之大权,或从羡慕而仿效为之,是直以乱臣贼子之居心而妄附《春秋》之笔削,不亦悖乎!今观迁所著书,如《封禅》之惑于鬼神,《平准》之算及商贩,孝武(汉武帝)之秕政也。后世观于相如(司马相如)之文,桓宽之论(即《盐铁论》),何尝待史迁而后著哉?《游侠》《货殖》诸篇,不能无所感慨,贤者好奇,亦洵(实在)有之。余皆经纬(梳理)古今,折衷(评析)六艺,何尝敢于讪上(上位者)哉……吾则以谓史迁未敢谤主,读者之心自不平耳……其文之所以至者,皆抗怀(坚守高尚的情怀)于三代之英,而经纬乎天人之际者也。所遇皆穷,固不能无感慨。
——摘编自章学诚等《文史通义·史德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