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深至纯师生情
——与周有光先生二三事
①在北京大学中文系读书时,系里曾邀请周有光先生给我们讲授文字改革课程,这样,我便有幸成了先生的学生。后来,我和先生的来往增多。
②我曾一直努力要为周先生出版多卷本的文集,为此也和几家出版社联系过,但都未能成功。2000年2月初,我向上海文化出版社郝铭鉴先生提及为周先生出版文集的事。郝先生对周先生素来敬仰,很爽快地同意出版四卷本《周有光语文论集》,并由他自己担任责编,不过要我大力协助。我把这件事报告给周先生,他也很高兴。周先生在和出版社签订合同时,特别注明“主编是苏培成”。我拿到这份合同稿把它转交给出版社时,删去了这句话。因为这些文章是周本文作者苏培成先生的著作,我很愿意做一点编辑加工,谈不到什么名利。这部论集出版时没有具体署名由谁主编,只在《出版说明》里提到“论集的编选工作主要由北京大学苏培成同志承担”,这就足够了。
③我和周先生很快就开始了论集的编选。周先生极为认真,经过多次商讨,最后取得一致意见:前三卷收录单行本著作,第四卷收单篇论文。每一卷文稿先由我复印做编辑加工,整理好后由周先生审定。周先生同意后,再寄到出版社。我、周先生和出版社三方面合作愉快,工作进展顺利。论集出版后,郝先生亲自带着样书来京,我们一齐到周先生家。周先生专注地翻看样书,表示满意,至此,我终于了却了这桩心事。
④2007年5月,吴玉章基金委员会开展第五届人文社会科学奖的评奖活动。我看到征集评奖作品公告后,按要求买了三部《周有光语文论集》,亲自送到中国人民大学科研处申请参评。事有凑巧,过了不久,我收到吴玉章基金会的聘书,聘请我为这次评奖的评委。我被分在语言学著作评选小组,组长是胡明扬先生。8月份,评选开始。我所在的小组专门召开专家座谈会听取意见。座谈会上,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郭锡良说:“我认为在语言学类参评的图书中,只有《周有光语文论集》够得上特等奖!”他的意见得到了其他专家的响应,这部书最后被评为特等奖。
⑤在那次评选活动中,有一部参评图书是《图画文字说与人类文字的起源》胡明扬先生要我仔细看看这本书,提出初步的意见供各位评委参考。我认真读了这本书,可是有的地方自己也拿不准。我就想起了周先生,他是这方面的专家。我把书转给周先生,没几天就收到了周先生写来的读后意见。指出:“把汉字说成是表意文字。不妥。这种旧说法,不符合事实。汉字中有假借字和形声字,都表音,而且数量大。汉字是表意和表音的意音文字。”“书中胡乱混淆语言学和文字学。不妥。文字学在逻辑分类上属于语言学,但是语言学的理论不能胡乱用于文字学。”
⑥虽然这部作品最后未能获奖,但书中引用的美国学者D.S.白瑟拉托《文字以前》中的话引起了周先生的注意。周先生没有读过这本书,很想读一读。他对我说,你看看北大图书馆有没有。我到北大图书馆一查,还真有,于是借出来给周先生送去。那时周先生已经102岁了,正在生病住院,我到医院把书交给他。这是本很厚的英文书,但不到半个月,周先生就把书读完了,这令我十分敬佩。
⑦今年6月,周有光先生和我的通信集《语文书简》出版。书中收入我们之间往来的信件118封。《语文书简》出版后,语言学界一位有影响的专家给我发来邮件,谈了他的读后感。他说:“昨天一口气读完了《语文书简》,这才知道您和周先生之间的师生情有多深、多纯,多么珍贵。我也从中获得做人、做学问的许多教益。”我受了他的鼓励,就写了这篇文章,用以自勉。
(选文有改动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