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胡同,最初的感觉是两边垣墙之矮,令人顿悟武侠的飞檐走壁不可不信可以全信,脚下的泥路晴久了就松散如粉,下雨,烂作长长的沼泽,而矮墙多年不刷石灰,病恹恹地连过去连过去,连过去。北京的“胡同”是寂寞的,西风残照也没有汉家气象了。
杭州的“巷”呢,也早与油壁香车遗簪坠珥的武林韵事不相干。高墙里面有的是妯娌争风、姑嫂怄气、兄弟夺产婆媳斗智——墙白着,门黑着,瓦灰着,巷子安静着。
上海的弄堂,条数巨万,纵的横的斜的曲的,如入迷魂阵。每届盛夏,溽暑蒸腾,大半个都市笼在昏赤的炎雾中,傍晚日光西射,建筑物构成阴带,屋里的人都蟛琪出洞那样地坐卧在弄堂里,从前的上海的夏令三伏,半数市民几百万,这样睡在弄堂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