围棋,又称为“弈”。围棋的“围”是围而相杀的意思。“棋”即棋子,行棋的特点是围而相杀。故称“围棋”。先秦关于围棋的记载很少,偶有提及也是把围棋看作一种游戏,并没有涉及对围棋义理的探讨。孔子曰:“饱食终日,无所用心,难矣哉。不有博弈者乎,为之犹贤乎已。”可见,孔子也只是把围棋当作一种需要投入心智的游戏。秦汉时期,社会热衷博戏活动,博戏变化简单,与技艺性强、需要更高修养的围棋相比,更易被大众接受,于是出现了“博行于世而弈独绝”的现象。班固有感于以上现象,作《弈旨》以弘扬弈道。在《弈旨》中,班固提出了围棋之设乃效天法地,围棋之行乃模拟天地之运。经过这样的解读,围棋之义理得以确立,并实现了与《周易》道的相通。
东汉李尤在《围棋铭》中说:“局为宪矩,棋法阴阳。”阴阳是《周易》哲学思想的核心内容之一,《周易》认为可以以阴阳变化来解释宇宙万物的一切现象。围棋子分黑白,古人把直观的黑白棋子与阴阳联系起来是再自然不过之事。“棋法阴阳”,除了指出黑白棋子象征阴阳这一表象外,还有其深层次的含义。《周易》卦象的基础是阴阳二爻,阴阳二爻按照阴阳二气的消长,排列组合形成卦象;围棋棋局的基础是黑白棋子,黑白棋子依照弈者的构思相互作用,勾连列布形成棋局。二者形式相近,不同之处在于阴阳二爻的变化是阴阳二气消长的结果,黑白棋子的列布则是弈者构思的产物。“棋法阴阳”,就是指黑白棋子的列布应符合阴阳消长的规律。这一观点的提出,明确了弈者对棋局的构思应当效法阴阳消长之道。
清人翁嵩年在《兼山堂弈谱》的序言中说:“弈者变易也,自一变以至千万变。”强调了变易在围棋中的重要地位。翁氏关于“弈”之变易的论说源自《周易》变易思想。变易思想也是《周易》哲学思想的核心内容之一。《周易》认为宇宙万物都是变化着的,而围棋最明显的特征及最精妙的所在也是变化。 《棋经十三篇》说“自古及今,弈者无同局。”《周易》中变化的具象是易卦,易卦是变化无穷的,可以用易卦的变化无穷来解读围棋的变化无穷。
围棋的棋子无级别划分,无功能规定,决定棋子作用的是“时”和“位”。在《周易》中,“时”主要有两层含义,一是“四时”之“时”;一是“待时而动”之“时”。“四时”之“时”和“待时而动”之“时”,二者都与变化有着密切的联系,到了一定的“时”,就应该有一定的变化,这样才是遵从天道。“位”则指阴阳二爻在《周易》六十四卦卦体中的位置。《周易》以卦的形式模拟客观世界,认为宇宙中万事万物都应有自己适当的位置,如果位置关系发生错乱就会出现问题,所以“当位”与“得位”就成为《周易》重要的价值取向。在《周易》中,“时”和“位”是天道运行的体现。围棋境界的高下就在于对“时”与“位”的把握,“时”来能趁“时”而动就会有所得,棋局的进程就是在天地之间以“时”为条件不断选择“位”的过程。欧阳修在《新五代史·周臣传》中说:“治国譬之于弈,知其用而置得者胜,不知其用而置非其处者败。”欧阳修用围棋“当位”与“得位”比喻用人要把他放在确的位置上才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。
围棋经由《周易》哲学思想的解读,建构了与《周易》道相通的围棋之道,围棋也被赋予了哲学内涵,成为一种文化现象。围棋之道确立后,其对社会风气和人们的文化价值取向产了深远影响。魏晋时期,围棋成为魏晋风流的标志之一。到了唐代,围棋正式与琴、书、画并称,成为文人修养的象征。
(摘编自张东鹏《中国哲学与围棋之道》)